第14章 再相遇
十四章再相遇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若存了心赶你，当初何必扶持你。”楚常彬气得吹胡子。
“是侄孙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叔公莫恼。既然太叔公与太叔婆这般顾着我，定是有安排的，不若直说？”
“嗯。这才像话。”楚常彬老神在在的点头，“御药堂你一直管着，太叔公看得出来，你是这块料。二房和你堂伯家的六房都盯着这家财，但有咱几个老头在，他们谁也不敢豁出脸去。”
楚明熙理着袖口的滚边，没接话。太叔公铺垫了这么多不过是要提醒她，他对她有恩，他说的话，她就得听着。
“人说成家立业，你虽是个女娃娃，可家业，长辈们扶持你立起来了。家，自然也要帮你成的。你这亲事自黎家拖到了侯府，又从侯府拖到了如今……”
“太叔公想必是有合适的人选了？”楚明熙挑起眼眉打断他。
楚常彬一愣，便有些下不来台。
楚明熙定定的瞧着他，眼眸中带了几分执掌明堂的犀利。
楚常彬面上有些讪讪的，只得续道：“你太叔婆为你这事挂心，思来想去，才想到个妥当的法子，我听了，觉得倒是可行。你太叔婆说，可以为你招赘。一来可为楚家延续子嗣，二来你也可以夫妻合力，将御药堂发扬光大。”
楚明熙哂道：“这般说来，太叔婆果然是为我好。不知这入赘的人选你们可定下了，那人自己同意吗？”
楚常彬忙道：“同意的。他是你太叔婆的内侄子，廖家老四，比你大两岁，也算知根知底。廖家说了，这是家事，对外也不必说什么入不入赘，往后你们的孩子中选一个出来跟你姓楚便是。”一面说，一面又捋了捋胡子：“这般的好事儿太难得了。如今的好人家有几个肯让男子入赘的，你太叔婆为这事啊拉下了老脸，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廖家就没说他们要从这婚事里拿些什么吗？”
“你……！”
“太叔公莫怪，我掌着御药堂也好几年，在商言商说惯了。他家既然出个儿子，自然是想从我楚家——或者说从御药堂得些个好处的。”
楚常彬张了张嘴，想斥她妇德不修，可又不好在这时候真触怒了她，只得甩手道：“廖家希望你的嫁妆里有御药堂在陪都和临近两城的分铺。我知道陪都的分铺是你一手办起来的，必不能给，其余两城，尚可商量。”
楚明熙嗤笑一声。
楚常彬听得着恼，色厉内荏的道：“我不过是想着往后你生了儿子这些家财都是你儿子的，做了嫁妆迟早也能回到楚家手里。再说了，廖家也不是白要你的，京城的宅子并两间铺子，给老四做聘礼，你说的在商言商，也不亏啊。”
“所以黎家是卖儿子，太叔公是要把我卖了对吗？”楚明熙一面笑，一面点着头。
楚常彬给气得说不出话来，恰在这时小丫头端着水壶来续茶。
“太叔公也别气。我脾气急，说话冲，您担待些。您说的这事，我还要和母亲商量商量。”楚明熙说罢端起自个儿面前的杯盏缓缓抿了一口。
见她语气缓和下来，楚常彬抖着胡子给自己找台阶：“这话还像点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让你太叔婆去和你母亲说。”
楚明熙微微一笑，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到角几上。
小丫头上来行了个礼，扶着楚常彬客客气气的送出门去。
脚步声刚走远，楚明熙执着桌角的茶盏，捏在手里转了转，终是忿不过，一扬手狠狠的掼在了青石地板上。
瓷器发出一阵碎裂的声响，本就在外头候命的青黛忙推开门进来，恰见一地清茶碎在大小姐的脚边。
大小姐显是给气着了，铁青着脸，胸口一起一伏。
“小姐！”青黛慌得跑上前，伸手扶住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薏宁也随后进来了，看到地上粉身碎骨的茶盏，只稍稍一愣便转身出去，片刻后进来，手里拿着扫帚物什，默不作声的把茶室收拾了。
楚明熙深吸了几口气，问道：“母亲可睡下了？”
“这时辰多半歇着了。”薏宁留意过天色，回答道。
“也罢。我今日一身酒气，回去梳洗梳洗，待明儿个早些起来，再去给母亲请安。”
在这两个贴身的丫头面前，楚明熙没再压着怒气，回到房里一边沐浴一边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两个丫头气得哇哇大叫，一个咒他出门踩狗屎一个咒他半夜会尿床！
“好了啊。太叔公好歹是长辈。这话以后别再说了，叫人听见说我们家风不严。”楚明熙听她俩说得放肆，明知她们是逗她开心，还是口头上责备了两句。
薏宁见大小姐脸上并无怒色，便知她是纵着她们的。放下心来，转过头和青黛扮了个鬼脸。
御药堂一年一度的启礼做得声势浩大，典礼之后往往还给老百姓们义诊送药，是以翘首以盼的人总是很多。每年的启礼大典都是由东家亲自主持的，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由此可见，楚家大小姐近日里必然在京，靖远侯府的小世子当然也知道。
魏清辰从定北军营回来后又开始磨着她爹娘要去楚家提亲，说是她去找楚家说清楚了，这次一准能成。
大长公主心知她执着于此，既有着当年的情谊，也有着身份的原因。
可魏怀书不知道呀。
大将军气得指着大门口嚷道：“我魏怀书的门楣，要来攀亲的世家能从将军府排到定北营！你为什么非得要那……”
“侯爷！”大长公主赶紧截断他的话，推着他往房里走，“你儿子就是喜欢这一个，那有什么法子呢。”
“天下女子这般多……”
“天下男子这很多，我不也只欢喜你一个。”
“唔……那，那好吧。”
魏清辰在半掩着的门外听着爹娘秀恩爱，无言的捂住了眼睛。
次日清晨大将军进宫朝会去了，大长公主把女儿叫过来，问她当真去说清楚了？
魏清辰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大长公主说她早知她不会消停，日子已经看过了，就在三日后。
“等今日散了朝，你父亲会去请恒郡王保媒，恒郡王是你亲表舅，与我们家一向交好，必会应允。届时你就不必去了。”大长公主替她撩开耳鬓一缕碎发，看着已亭亭如新竹的孩子，心里既欣慰又叹息。
“明熙这孩子的生辰你也是知道的，到月底就满十九了。实岁。你要娶她，宜早不宜迟，至少把亲事赶紧定下来，好堵住悠悠之口。”
虽然母亲让她提亲时不必亲自去，可魏清辰心里还是不踏实。她请楚家二小姐带的那句话，楚明熙收到了吗？她能想到那“北域故人”就是她吗？
她原本也不想这么急，可前些时日到友人府里做客，竟听人说楚家族长正给楚明熙寻夫婿，这还了得！！
魏清辰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行，明日里还是再去楚家一回，怎么着都得见着人！
到得天明，魏清辰果然又带了两个小厮，轻装出门。
楚家大门紧闭，小厮敲开门扉递上名帖，半天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说家里主人不在，不便迎客。
魏清辰忙问去了何处，楚忠摇头不知，魏清辰知道忠仆是不会轻易泄露主人行踪的，只得点点头，带着人回去了。
彼时她还分辨不出，楚家母女三人，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欲见她。
坐立不安的耐了两日，堪堪便是启礼。魏清辰这才想到，果然是个黄道吉日，怪道母上大人选的提亲日子竟和启礼是同一日。好在楚家夫人必是在家里的，只是怎么与楚明熙通个气才更稳妥。
恒郡王一大早就来了，将魏清辰左看右看，这孩子自襁褓时就曾见过，不知不觉竟长到要成家娶妻的年纪了。
魏清辰着急出门，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和表舅一同出去了，才往马厩跑。半路遇着三弟魏杰武，听说她是往启礼去，魏杰武忙拉住了她。
“御药堂的启礼大典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别想着骑马了，咱们走着去还快些。”魏杰武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她往东门跑：“这事儿我有经验，我去看过两回呢。”
两人也没带小厮，一径抄小路走。好在兄弟俩都是在定北军营里混大的，腿脚功夫厉害，不多时已跑了小半个城。
启礼大典已经开始了，魏杰武隔着无数人影惦着脚看，再回头时二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魏清辰一眼就认出了高台上清秀而单薄的身姿，她左右望了望，绕过人群，一直走到御药堂总堂。
外头人声鼎沸，喧闹飞扬，魏清辰数着晨光，安安静静的等。
大半个时辰过去，人潮才渐渐散开，一众家丁护着一个清丽非凡的少女走进总堂。楚康迎上前，道：“大小姐，大将军府的世子爷已在此侯了多时，您可要见一见她？”
楚明熙没露出一点儿诧异神色，只随着康伯侧身的角度望了过去。曾在北域隆冬里遇见过的那个女孩，正与她隔着半座明堂，亦隔着数年时光。
魏清辰干净的眉眼弯起一个浅笑的弧度，续而端端正正的，冲她深深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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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若存了心赶你，当初何必扶持你。”楚常彬气得吹胡子。
“是侄孙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叔公莫恼。既然太叔公与太叔婆这般顾着我，定是有安排的，不若直说？”
“嗯。这才像话。”楚常彬老神在在的点头，“御药堂你一直管着，太叔公看得出来，你是这块料。二房和你堂伯家的六房都盯着这家财，但有咱几个老头在，他们谁也不敢豁出脸去。”
楚明熙理着袖口的滚边，没接话。太叔公铺垫了这么多不过是要提醒她，他对她有恩，他说的话，她就得听着。
“人说成家立业，你虽是个女娃娃，可家业，长辈们扶持你立起来了。家，自然也要帮你成的。你这亲事自黎家拖到了侯府，又从侯府拖到了如今……”
“太叔公想必是有合适的人选了？”楚明熙挑起眼眉打断他。
楚常彬一愣，便有些下不来台。
楚明熙定定的瞧着他，眼眸中带了几分执掌明堂的犀利。
楚常彬面上有些讪讪的，只得续道：“你太叔婆为你这事挂心，思来想去，才想到个妥当的法子，我听了，觉得倒是可行。你太叔婆说，可以为你招赘。一来可为楚家延续子嗣，二来你也可以夫妻合力，将御药堂发扬光大。”
楚明熙哂道：“这般说来，太叔婆果然是为我好。不知这入赘的人选你们可定下了，那人自己同意吗？”
楚常彬忙道：“同意的。他是你太叔婆的内侄子，廖家老四，比你大两岁，也算知根知底。廖家说了，这是家事，对外也不必说什么入不入赘，往后你们的孩子中选一个出来跟你姓楚便是。”一面说，一面又捋了捋胡子：“这般的好事儿太难得了。如今的好人家有几个肯让男子入赘的，你太叔婆为这事啊拉下了老脸，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廖家就没说他们要从这婚事里拿些什么吗？”
“你……！”
“太叔公莫怪，我掌着御药堂也好几年，在商言商说惯了。他家既然出个儿子，自然是想从我楚家——或者说从御药堂得些个好处的。”
楚常彬张了张嘴，想斥她妇德不修，可又不好在这时候真触怒了她，只得甩手道：“廖家希望你的嫁妆里有御药堂在陪都和临近两城的分铺。我知道陪都的分铺是你一手办起来的，必不能给，其余两城，尚可商量。”
楚明熙嗤笑一声。
楚常彬听得着恼，色厉内荏的道：“我不过是想着往后你生了儿子这些家财都是你儿子的，做了嫁妆迟早也能回到楚家手里。再说了，廖家也不是白要你的，京城的宅子并两间铺子，给老四做聘礼，你说的在商言商，也不亏啊。”
“所以黎家是卖儿子，太叔公是要把我卖了对吗？”楚明熙一面笑，一面点着头。
楚常彬给气得说不出话来，恰在这时小丫头端着水壶来续茶。
“太叔公也别气。我脾气急，说话冲，您担待些。您说的这事，我还要和母亲商量商量。”楚明熙说罢端起自个儿面前的杯盏缓缓抿了一口。
见她语气缓和下来，楚常彬抖着胡子给自己找台阶：“这话还像点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让你太叔婆去和你母亲说。”
楚明熙微微一笑，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到角几上。
小丫头上来行了个礼，扶着楚常彬客客气气的送出门去。
脚步声刚走远，楚明熙执着桌角的茶盏，捏在手里转了转，终是忿不过，一扬手狠狠的掼在了青石地板上。
瓷器发出一阵碎裂的声响，本就在外头候命的青黛忙推开门进来，恰见一地清茶碎在大小姐的脚边。
大小姐显是给气着了，铁青着脸，胸口一起一伏。
“小姐！”青黛慌得跑上前，伸手扶住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薏宁也随后进来了，看到地上粉身碎骨的茶盏，只稍稍一愣便转身出去，片刻后进来，手里拿着扫帚物什，默不作声的把茶室收拾了。
楚明熙深吸了几口气，问道：“母亲可睡下了？”
“这时辰多半歇着了。”薏宁留意过天色，回答道。
“也罢。我今日一身酒气，回去梳洗梳洗，待明儿个早些起来，再去给母亲请安。”
在这两个贴身的丫头面前，楚明熙没再压着怒气，回到房里一边沐浴一边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两个丫头气得哇哇大叫，一个咒他出门踩狗屎一个咒他半夜会尿床！
“好了啊。太叔公好歹是长辈。这话以后别再说了，叫人听见说我们家风不严。”楚明熙听她俩说得放肆，明知她们是逗她开心，还是口头上责备了两句。
薏宁见大小姐脸上并无怒色，便知她是纵着她们的。放下心来，转过头和青黛扮了个鬼脸。
御药堂一年一度的启礼做得声势浩大，典礼之后往往还给老百姓们义诊送药，是以翘首以盼的人总是很多。每年的启礼大典都是由东家亲自主持的，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由此可见，楚家大小姐近日里必然在京，靖远侯府的小世子当然也知道。
魏清辰从定北军营回来后又开始磨着她爹娘要去楚家提亲，说是她去找楚家说清楚了，这次一准能成。
大长公主心知她执着于此，既有着当年的情谊，也有着身份的原因。
可魏怀书不知道呀。
大将军气得指着大门口嚷道：“我魏怀书的门楣，要来攀亲的世家能从将军府排到定北营！你为什么非得要那……”
“侯爷！”大长公主赶紧截断他的话，推着他往房里走，“你儿子就是喜欢这一个，那有什么法子呢。”
“天下女子这般多……”
“天下男子这很多，我不也只欢喜你一个。”
“唔……那，那好吧。”
魏清辰在半掩着的门外听着爹娘秀恩爱，无言的捂住了眼睛。
次日清晨大将军进宫朝会去了，大长公主把女儿叫过来，问她当真去说清楚了？
魏清辰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大长公主说她早知她不会消停，日子已经看过了，就在三日后。
“等今日散了朝，你父亲会去请恒郡王保媒，恒郡王是你亲表舅，与我们家一向交好，必会应允。届时你就不必去了。”大长公主替她撩开耳鬓一缕碎发，看着已亭亭如新竹的孩子，心里既欣慰又叹息。
“明熙这孩子的生辰你也是知道的，到月底就满十九了。实岁。你要娶她，宜早不宜迟，至少把亲事赶紧定下来，好堵住悠悠之口。”
虽然母亲让她提亲时不必亲自去，可魏清辰心里还是不踏实。她请楚家二小姐带的那句话，楚明熙收到了吗？她能想到那“北域故人”就是她吗？
她原本也不想这么急，可前些时日到友人府里做客，竟听人说楚家族长正给楚明熙寻夫婿，这还了得！！
魏清辰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不行，明日里还是再去楚家一回，怎么着都得见着人！
到得天明，魏清辰果然又带了两个小厮，轻装出门。
楚家大门紧闭，小厮敲开门扉递上名帖，半天出来个管家模样的人，说家里主人不在，不便迎客。
魏清辰忙问去了何处，楚忠摇头不知，魏清辰知道忠仆是不会轻易泄露主人行踪的，只得点点头，带着人回去了。
彼时她还分辨不出，楚家母女三人，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欲见她。
坐立不安的耐了两日，堪堪便是启礼。魏清辰这才想到，果然是个黄道吉日，怪道母上大人选的提亲日子竟和启礼是同一日。好在楚家夫人必是在家里的，只是怎么与楚明熙通个气才更稳妥。
恒郡王一大早就来了，将魏清辰左看右看，这孩子自襁褓时就曾见过，不知不觉竟长到要成家娶妻的年纪了。
魏清辰着急出门，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和表舅一同出去了，才往马厩跑。半路遇着三弟魏杰武，听说她是往启礼去，魏杰武忙拉住了她。
“御药堂的启礼大典说是人山人海都不为过，别想着骑马了，咱们走着去还快些。”魏杰武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她往东门跑：“这事儿我有经验，我去看过两回呢。”
两人也没带小厮，一径抄小路走。好在兄弟俩都是在定北军营里混大的，腿脚功夫厉害，不多时已跑了小半个城。
启礼大典已经开始了，魏杰武隔着无数人影惦着脚看，再回头时二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魏清辰一眼就认出了高台上清秀而单薄的身姿，她左右望了望，绕过人群，一直走到御药堂总堂。
外头人声鼎沸，喧闹飞扬，魏清辰数着晨光，安安静静的等。
大半个时辰过去，人潮才渐渐散开，一众家丁护着一个清丽非凡的少女走进总堂。楚康迎上前，道：“大小姐，大将军府的世子爷已在此侯了多时，您可要见一见她？”
楚明熙没露出一点儿诧异神色，只随着康伯侧身的角度望了过去。曾在北域隆冬里遇见过的那个女孩，正与她隔着半座明堂，亦隔着数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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