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帝的宠儿_花开淡墨痕
笔趣阁 > 花开淡墨痕 > 7 上帝的宠儿
字体:      护眼 关灯

7 上帝的宠儿

  上帝对于所喜爱的,总会施加诸多磨难。然,那些并非不幸,一切只因为,你是上帝的宠儿。——汗颜的某溪

  ---------------------------以下是正文----------------------------

  陈子墨扯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墨黑的瞳仁清浅专注的瞧着她,好像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看看她还能给他什么样的意外和惊奇。

  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

  还记得初相见时她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欣喜,以为不过是个有些天分修养的女孩子,面对皮相合权势,毫无抵抗力。

  瞧见她同祖恩的言谈应对间的灵动犀利,忍不住出言戏弄,却对她直接得有些粗鲁的反应深感有趣。知悉她原是场馆工程师,被临时抓了差来接待佩罗夫人,已经感到些意外,后来褚凤歌的一番追问,居然又挖了她的另一个身份出来,好巧不巧正是他们久寻不获的TS实验室的人。

  趁机让褚凤歌出面认下了妹妹,存了私心想日后收为己用,当然也有想进一步发掘宝藏的心思,她日后的精彩,他竟十分期待。

  不过,当时的连串真相和意外,却也解释了他另一个疑惑,理工科的研究做到一定程度,掌握一两门外语也稀松平常,毕竟最前沿的先驱者大多在国外。不过,他当时就感觉,这姑娘的底牌怕还不止这些,这绝对是个矿藏丰富的宝藏。

  今日她一针见血的分析,条理清晰的建议,果然令他刮目。

  其实,这事儿她讲得含蓄了,“闻弦歌知雅意”,她没说出口的,他清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轻描淡写的是对不计成本往脸上贴金的不屑,是对不计后果只追求政绩的不满,他有同感,若任那班人乱搞下去,好好的一座蓄势待发的城市,怕是未等起飞已先折翼。

  陈子墨默然,想起父亲那通公式化的电话,想到即将到来的安排。

  早过了反叛的青春期,岁月的积淀让他开始理解父辈加诸其身的期望,也开始正式自己肩负的责任。任性的闲晃了这几年,老头子早失了耐性,一向严厉的父亲更是直接发过来一纸调令,连训斥都省了。

  他自嘲,小时候凡事有子书挡在前面,父母有了优秀的大儿子安慰,对他这个调皮顽劣的小儿子便放松了管制,由得他自生自灭。许是天意作弄,突来的变故,让母亲不惜抛夫弃子毅然求死,难道她的心里,只有子书这一个儿子么?那他又算什么!

  父亲悲痛之余,开始对他加强管束无比严厉。

  但是疏于管理的幼苗怎可能短时间内赶得上落后的进度?野惯了的陈子墨自然充分发挥了叛逆期男生的特点,同父亲针锋相对的激烈对抗,父亲对他的暴打和责骂,那几年几乎就没有停过,最后不得不彻底放弃。再婚之后的父亲终于没有精力再管他,甚至他们之间不再讲话。

  有时候,发布坏消息之前,先制造一个更恶劣更恐怖的坏消息,情况会变得容易接受。人们在无所适从之时,真正的噩耗会更容易被接受。因为,它远比想象中的好。

  少年的陈子墨,在被爷爷接过去之后,变得沉默,不复幼时的顽劣和叛逆,把所有情绪都掩藏在温和有礼的笑容之下,在父亲和爷爷面前也不再激烈的对抗,只是固执的坚持己见。长辈们对他的改变已然在意料之外,大呼万幸之余,对他偶尔的固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正因如此,他才得到了这几年的放任,在堂哥遵从长辈的安排平步青云政坛的时候,他却可以和褚凤歌一起,由着兴趣白手起家,折腾出了自己的公司。而他的妥协,只是听从爷爷的安排,在某个清水衙门里挂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职。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他彻底的自由。

  褚凤歌回头见他眼含笑意,显然是赞同了云瑄的看法,心里不由对这个半路捡来的妹妹生出一份自豪感,“小瑄妹妹真是厉害呀,不愧是我褚某人的妹子,就按你说的给哥作个规划吧。”说着,把头凑过去,故作可爱状的眨眨眼,“郑重”的说道,“妹呀,哥这次全靠你啦!”

  “好。”云瑄抿了嘴轻笑,天上掉下来的这个哥哥,让她头一次知道,原来亲人之间还可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对她,褚凤歌从来都不吝惜溢美之词,常常都会把哥啊妹的挂在嘴边,云瑄成长的环境里,甚少有这样直接热情的感情表达,从开始的不习惯,如今已经乐在其中。

  睫毛微颤,她不着痕迹的轻扫一眼身后那对墨瞳,那里面的赞赏也是明明白白,不由得心中一片欢喜。

  茶过三巡,正事谈罢,褚凤歌的人品开始暴发。

  许是从没这么正经的做过人家兄长,何况对方还是这么聪明伶俐可爱一妹妹,对云瑄同学的学习生活甚至交友情况,一一过问。

  云瑄现在的住处是租的,房主是系上的老教授,退了休投奔儿子去了,房子空着,于是象征性的收了些租金,顺便帮忙照看房子。

  她开了学就升研二,跟的导师是通信领域知名的教授,把她当成入室弟子(其实就是物尽其用往死里使唤的意思),本科时就已经带在实验室里帮忙了。更让褚凤歌惊讶的是,她本来的专业竟然是数学,后来被拐进了TS后才转的通信。

  从小数学就不怎么灵光的褚凤歌,眉毛都一跳一跳的,几乎已经咬牙切齿,“小瑄妹妹,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转头指向陈子墨,“自小学这家伙就凡事都要压我一头,这千年老二当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找个妹妹,竟然也这么非人类!苍天呐,大地呀,天使姐姐你啥时候能替我出口恶气呀……”

  “是你自己笨……”褚凤歌东北话版的慷慨陈词被陈子墨凉凉地打断,只剩下干噎。

  “呵……”云瑄忍不住的笑,号称楚狂人的凤哥儿凤辣子,每次惹倒陈子墨必然要吃鳖,可他却总是死不悔改屡败屡战,从不放弃任何一次挑衅的机会,真真的、勇气可嘉呀!

  “小瑄妹妹,你别笑,说起来,我看你更像这家伙的亲妹妹,一样的非人类。”褚凤歌冷哼,对他们这种超越正常水平的家伙,他从来不爽,很不爽。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陈子墨放下手里的茶杯,滚烫的温度已经褪去,只剩些许的暖意在手。唇齿间的醇厚幽香溢满胸臆,不停撕扯胃部的阴冷寒意早已退去,余下的,是一股涓细暖热的热流,缠绕期间,温暖着四肢百骸。

  “我送你们下楼。”云瑄也站起来,褚凤歌没有异议,拿了车钥匙率先往外走。

  “不用麻烦……”

  “不麻烦,我刚好要去宿舍。”

  “咦,你不是住这儿吗,怎么还去宿舍?”褚凤歌诧异,转头问她。

  “我是住这里没错啊,不过班里的集体活动也是要参加的,这是辅导员允许我退宿舍的条件。”

  “什么活动?”

  “大概是……联谊。”姜爽好像是这么说的吧?原本班里的女生是偶数个,她又住在外面,姜爽对此很不满,总说是她抛弃了她。于是作为补偿,云瑄答应陪姜爽出席所有的集体活动,不让她落单。

  没想到承诺一出,就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姜爽别的爱好没有,唯独对俊男没有免疫力,虽然有感情稳定的男友,但只要遇到联谊,无论是校内校外何种名目,必定出席,而且一定会叫着她一起,乐此不疲,屡教不改!

  “联谊?”褚凤歌夸张的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说妹妹,就你这条件,还用得着去联谊?不如跟哥哥走,想要什么样的极品没有?何必跟一帮小毛孩子混!”

  啥?他还真以为自己想找男朋友么,可怜她现在已经忙到恨不得一天有48个小时,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么奢侈的事情,何况,对于那样风花雪月的爱情,她想来毫无兴趣。

  “不用不用,我陪同学去而已,而且,我对极品没兴趣……”褚凤歌这个级别的,能不招惹的还是别惹为妙,她对出演麻雀变凤凰的闹剧可没兴趣。

  云瑄笑眯眯的朝他摆手,等着他们坐上车子,才慢悠悠的说了后半句,“楚人哥哥你留着自己用吧!”

  哈哈笑着,她一边挥手一边迅速后退。驾驶座上的褚凤歌哇哇叫着几乎要冲下车来,幸亏陈子墨拉了他一把,才气恼的回头狠狠瞪她一眼,不清不愿的启动车子。

  诡计得逞的云瑄,在车子转弯的那一瞬,清晰的瞥见那双凤目中浮光掠影般的笑意。

  事情后来的发展,有些出乎云瑄的意料。

  不知道从何时候起,陈子墨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她的蜗居,褚凤歌反而常常不见踪影。问起来,陈子墨只用淡淡一句“他出差了”打法她,她没有选择的只好接受这个解释。

  至于项目的方案,反正公司是他们两个人人的,褚凤歌不在,陈子墨自然做得主。

  直到赛事闭幕,褚凤歌都没有露面。

  反而是陈子墨,有时候晚上在别处喝了酒,会上来坐一会儿,喝一壶她煮的大麦茶,然后再驾车离开。云瑄有时候在阳台上远远的看着眩目的尾灯慢慢远去,然后一闪,消失无踪。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你,开车过来的?”

  “嗯。”

  “以后还是别来了……”

  “为什么?”

  隐隐的怒气,在胸口升腾。他是天之骄子,虽然缺少父母的关注,仍是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陈公子,几时被这么明白直接的拒绝过?

  云瑄微愕。

  微醺时,他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覆了一层水光,此刻带了微薄的怒意,更如同抛了光的墨玉,浓郁的墨色之上多了流光溢彩的华美,愈发显得波光潋滟墨色无边。

  看他淡淡的反问,安静的看她,几乎让她产生了一种为了此刻的凝视奋不顾身的冲动。从未有过的渴望汹涌而来,沉沉的压在她的心里,叫嚣着意欲化蝶而去。深重的恐惧开始漫延,她隐约的意识到这冲动的可怕。

  她害怕像母亲那般飞蛾扑火,为了片刻的绚烂,毁了自己也毁了亲人,依然留不住消逝的爱情之火。对母亲的执念始终无法理解,顺带着也对“爱情”这个词失了信任。忙着迎接老天的考验尚且不暇,哪来的闲情考虑这些?

  外婆曾经讲过,上帝对于所喜爱的,总会施加诸多磨难。

  然,那些并非不幸,一切只因为,你是上帝的宠儿。只有经历过别人无法经历的,才能淬炼出高人一等的品格和意志。别人只看得到一张白纸,而你,可以看到绚烂多彩的风景,和恣意挥洒的广阔。

  自外婆去世,她一直乐观的接受所有磨难,只因那是外婆口中的“宠爱”。

  坦然面对加诸身上的一切克难,既然注定无力回天,她只有尽人力听天命。所幸迄今为止,运气还算不坏。

  然而面对他,却是难以拿捏。不远不近的距离,不温不火的相处,他从未有过分的言语,也没有直接的表示,一切只是朦胧,朦胧的暧昧。

  她不喜欢,所以想要这迷雾早早散开。

  明知不可及,却一味追寻,这不是坚定而是执迷。她不想平静的生活横生枝节,故而,她想,也许可以趁着一切尚未开始,让一切不再开始。

  可惜,她失算了。她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让一切陷入混乱,她的亡羊补牢,只能让一切更混乱。

  “呃,可是你喝酒了……”她试图弥补。

  “我没喝醉。”他依旧冷然。

  “可是很危险……”

  “不过是开个车……”能危险到哪里去?

  “不过是一壶茶……”用得着大老远的来?

  “……”

  陈子墨双眼轻扫,清冷的目光如水,淡淡滑过,敛入沉默。

  “……要不然,让司机帮你开?……校内的路窄,经常有野猫出没……”没办法面对他的沉默,只好放弃初衷,手慌脚乱的忙着解释,连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都已经顾不得了。

  “好,下次让司机开车。”墨玉里的寒冰缓缓融化,微眯的眼睛挡住了大半的绚烂光华,缓和下来的语气昭示了他此刻的愉悦。

  云瑄的一颗心重新放回原位。

  陈子墨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明明不是什么稀世美人,也非多么的精才绝艳,他却偏偏上了心。

  刻意安排褚凤歌在这个时候出差,沉闷的酒席后不自觉的频繁来访,不知是否因为那壶茶,一壶醇厚滚烫的热茶,令他的胃、他的人,一同舒缓了疲惫。

  只要置身于这小小斗室,耳边听得见她敲打键盘的声音,抬头看得见她注视屏幕的神情,便会觉得轻松,前所未有的。

  “既来之,则安之”。

  他最擅长的便是因势利导,借势而为。习惯了做决定前左右权衡,习惯了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习惯了没有机会随心所欲,习惯了在混乱中抽丝剥茧,却反而在面对最浅白、最直接的感情时,手足无措。

  既然理不清,索性不再理。

  第二天便换了公司一辆深灰色的宾利,更频繁的在酒宴之后过来享用一壶热茶。有时酒意厚重,也会歪在沙发上小憩片刻,楼下的车子始终安静。

  接连出现的世界级名车,自然怨不得人们好奇。从车旁经过的住户们三两一伙的议论纷纷,暗自猜测到底是何来历?这楼里住着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就像以前住在外婆家一样,恨不得连别人家做饭的菜色都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些车子不会是为他们而来。

  云瑄被对门大妈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几次之后,十分委婉的对陈子墨提起。

  陈子墨当时只是轻轻点头,深色冷清的看她一眼,令她心下惴惴,暗想八成是得罪了这位公子了。

  可是隔天,楼下不见了车子的踪影,而他却还是照常出现。

  于是他和她的暧昧继续,甚至连褚凤歌都被蒙在鼓里。

  她觉得不妥,但毫无办法,或许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也许正是这一点,她才会对他后来的不辞而别耿耿于怀。

  褚凤歌还在热络的跟她喋喋不休的汇报这半年来的生活

  在褚凤歌眼里,他是兄弟,而她是妹妹。他们两人的相处不咸不淡不温不火,恰是兄妹间的亲切,朋友间的自然。

  所以当子墨提出一定要带她过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不过是兄长的关心,朋友的照顾,更何况自己也有此意。虽然这半年过的辛苦,但不可否认,那座秀丽优美的海边小城,她肯定会喜欢。

  褚凤歌眼中的好意,对云瑄来说却成了烫手的山芋,罪魁是陈子墨。

  这是TSW第一个正式运作的商业案例,老师一向重视,实验室也投入了多番努力。如今顺利完成,自然要亲临现场见证一番。

  师母还有工作离不开,照顾老师的重任她当然责无旁贷,其实,即使没有褚凤歌和陈子墨的邀请,她这个小跟班儿也义不容辞的要一同前往。

  只是,如果到了那里,见了面,要如何自处?他不是褚凤歌,虽然半年未通音信,见了面仍旧亲切如昨。他曾经的暧昧,她隐约的心动,该如何在相隔半年之后,相处融洽?或许,他早已忘了刻意模糊的暧昧?

  实在想象不出,他会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饭局上,褚凤歌拿出手机给她看那边的照片。

  青天碧海的映衬下,褚凤歌嚣张的大笑,做无忧无虑状,哪里有半点他所描述的辛苦疲累?被她冷嘲热讽了几句,忙忙的解释,“这是刚到那里的时候照的,子墨那个地主还没开始欺压我这个长工,这是黑暗前的光明!”

  翻到后面,褚凤歌的神情果然略显呆滞,身边偶尔也有他的身影出现。

  陈子墨的表情依旧淡然,给人的感觉却不同以往。

  她见到的陈子墨,大多是闲适优雅淡定从容,从未像照片里的那般严肃沉默,眉宇间有压抑不住的忧虑。初时还以为,莫不是穿了正式的西装的缘故?细看却发现,原来是那份被刻意掩盖的疲惫和劳累,让他的潇洒自如变成了压抑孤寂。

  忍了又忍,她还是问了,“他在那边,工作很辛苦吗?”

  褚凤歌大力点头,心有余悸又暗自庆幸,“幸亏我家老头子对我早就不抱希望了,不然像子墨那样,白天马不停蹄的开会,晚上连轴儿转的应酬,TMD,那哪儿是什么□□呀,我看连配酒的小姐都不如。小姐还能选择陪客呢,他根本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怎么挨下来的!”

  云瑄喉间发哽,那么清贵如菊的人,竟然忍得下?

  “唉,子墨也是没办法,他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放弃让他从政?允许他跟我一起混了这几年已经是极限了,他也明白,所以再艰难也要忍下来,谁让子书他……”

  原来是这样,以为那样金贵的人不会有什么为难的事,原来也会身不由己,难道他也是上帝的宠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ydkw.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ydkw.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