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尾玉兔兰寿
池笙刚走出俞盛大厦没几步，豆大的雨珠说落就落，没伞的行人开始小跑着四处避雨。
温度跟着骤降，池笙摩擦了下手臂，快速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下躲雨。
等车期间，她满脑子都是俞洄那张玩味的脸。
正想得入迷时，冷不防被人叫了一声。
“笙笙。”
池笙闻声望去，是乔璇，正探身叫她上车。
池笙手搭在头顶，小跑几步上了车。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在这干嘛？”乔璇抽了两张纸递给池笙。
“做采访。”
池笙擦着头发，下意识指向不远处的俞盛大厦。
乔璇顺着她指尖方向看过去，回想起池笙在站台上发呆的样子，瞬间了然。
“去俞盛？采访俞洄？”
“嗯。”
“叙旧了吗？”
车往前挪了几步，乔璇回正方向盘。
“没。”池笙无奈叹笑，“他好像还有事，我连采访的时间都不够。”
乔璇转头，关注着池笙的神情：“他有什么变化吗？”
“好像黑了一点吧，其他的也没太注意。”池笙侧目看向车窗上的雨流，极小声地嘟囔一句：“凶巴巴的。”
池笙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一开始，她也以为俞洄知道采访的是她。
那确实像他会干的事，故意让她等那么久，又突然告知减时间，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跟俞洄对视的那一秒，她清楚捕捉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诧异。
下意识的反应总不会骗人。
他不知道去采访的是她，否则他惊讶什么。
不过是她多想了而已。
可她是哪里让他不快了吗？方才他的针对性简直不要太明显。
当初说要考北都大学的是他，一声不吭出国留学的也是他，倒好像是她跟他有什么仇怨一样。
她真的，从来都不懂俞洄这个人。
转念想到采访的内容，池笙轻揉太阳穴，头疼，今天又要熬大夜。
乔璇看向前方路况，忽而想起曲一宁昨晚的话，觉得好笑，看来还真成了黑月光。
“一会儿在路口把你放下，我拿了资料还得回律所加班，储物箱里有备用的伞。”
池笙对着乔璇抿唇浅笑：“嗯，你记得吃饭。”
乔璇并不爱笑，但此刻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媚：“好。”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外是与风擦肩而过的呼啸声，车内却安静得没一点动静。
前排司机从车内后视镜悄悄看了眼俞洄。
俞洄正翻着手上的文件，看不出情绪。
刚才车中突然出现的那声“笨”，让他莫名一颤。
俞总这是在说他吗？怎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因为他没及时插空？不应该啊。
越这样想，他越紧张，不再敢看后视镜。
一阵有规律的震动声传来，俞洄神色淡淡，接通电话。
“俞总，我开车过去的时候，看见有人把接池记者走了。”
“嗯。”
俞洄眸光微黯，接走了，是男朋友么。
挂断电话，俞洄继续关注手里的项目书，可脑中却控制不住地冒出池笙的模样。
这才五月，穿裙子也不会带个外套，不冷吗？看着要下雨还不知道借伞，采访的时候呛他不是很厉害吗？连个出租车都抢不到。
换作以前被他那样盯着看，脸早都不知道红成什么样，现在还真是厉害，面不改色。
刚才，他手指都已搭到车窗按键上，可转念想起她单删他微信的事，他又收回了手。
一个月前，某个饭局上，不知是谁提起采访的事，话匣子打开，他听见了那个本该陌生却又立马能从脑海中跑出来的名字。
“之前啊，我在飞机上遇见一个记者，她原本的采访被取消，然后立马买了头等舱的机票争取采访时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年轻人就该这样。”
“接着下飞机后，我见她又开心又愁眉苦脸，聊了两句，没想到这小孩还挺逗。”徐老接着道，“她说，这是她的第一个重量级采访，特别开心，但又有点心疼，因为机票不报销。”
霎时间，一桌人都笑起来。
徐老又说：“后来，我也给了她一次采访的机会，这孩子确实不错，虽然年纪小，但对金融、地产行业认识还算深刻，比同龄的记者要稍出众一些。”
话说到此，桌上的人精们都明白，这是挺欣赏的意思。
无论哪个圈子，就算有更知名的媒体，但行业内大佬们还是更愿选择常合作的媒体，本质上是一种互信关系。
即刻便有人问这记者是哪家的，叫什么。
“《财新时刊》，池笙。”
闻言，他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两秒，转而笑问道：“哪个笙？”
“池鱼思故渊的池，笙箫的笙。”徐老笑着回他。
方才徐老的一番话，似乎立刻变生动起来，在他脑中立刻有了清晰的画面。
原来是做了记者。
所以在《财新时刊》找人搭上线时，他难得没拒绝，却也没指名道姓要那个叫池笙的来采访。
他想看她会不会也主动争取这个机会。
可等来的是她一声又一声的“俞总，您......”。
胸口镀着的那团郁气久久挥散不去，俞洄深感他真是不长记性，自找罪受。
“俞总，到了。”
俞洄看向车外的别墅，眼中生出几分燥意，伸手调整领结，下车。
在谭家的酒会上，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俞洄脸上挂着假笑，心中却在暗讽：虚伪。
夜幕降临，俞洄找了个空溜到阳台上放风。
孟景平跟着俞洄走出来，递支香槟给他，问道：“听说今天下午，你家老爷子去找你麻烦了？”
“消息倒是传得挺快。”
杯中色泽明丽的香槟随着俞洄手腕的动作晃起一圈涟漪。
“你一回来就动人家蛋糕，俞盛董事会多少人巴不得看你栽，尤其是你大伯，自然给你到处宣传。”
俞洄轻嗤，显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孟景平笑着摇头：“不过你还得谢谢你大伯，要不是他，你还回不来。”
当初，俞洄一毕业，被他大伯俞文荣使绊子，派去管理在阿尔及利亚的磷矿。
不过俞文荣没高兴太久，他澳洲操盘的地产项目投资失误后，导致俞盛集团去年的净利润几乎腰斩。
俞老爷子一生气，直接让俞洄回国进总部，明晃晃的分权。
俞洄回国半年内便把俞盛六年前错失的铂壹城项目重新拿下，让俞盛一跃成为该项目最大股东。
俞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直说俞洄有他年轻时的风范，阔气放权。至此，俞洄成功进入集团运营线，拿到南区管理权。
俞洄这人，特记仇，有来有往，刚一上任立马开掉不少俞文荣的人。
而董事会那群老派，也给俞洄施加了不少压力。可俞洄就像个刺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接强势插手海城峪景湾项目。
峪景湾是俞文荣铺垫了好几年的心血，就指着靠其打个漂亮翻身仗，把俞洄从集团里挤出去。
俞洄疏懒地靠在欧式阳台石柱上，漫不经心晃着酒杯，语气霸道：“峪景湾除非我不要，否则他想都别想。”
“那你家老爷子来做什么？”
“搅......”
俞洄收了音，半阖着眼，这个词适用，四舍五入不等于骂他自己。
他想起下午会议室里，俞文荣胡搅蛮缠那个样儿就好笑，直说他不择手段，没点规矩，是个项目就要抢。
他当即笑场，都这么久还看不清，他俞洄像是讲规矩的人？
“老爷子不会管的。”俞洄垂眸望着杯中流光溢彩的液体，缓缓说出口，“他就喜欢看我们斗。”
“你大伯没什么战斗力，麻烦的是那位。”孟景平轻挑眉。
俞洄眸子里内敛的锋芒隐现，声线稍紧：“他最近有什么动作？”
“放心，我盯着呢。”
俞洄侧过身，望着浓郁的夜色，目光微沉：“你回国时间也不短，有没有遇见什么...熟人？”
孟景平一直在帮他做事，比他晚回国几个月，现在是俞盛资本的股权投资业务线总监。
“北都就多大点地，我还遇见了不少，你记得那个化学课代表吗？在嵘信做基金经理，我想把他挖过来......”
孟景平随后的话，都没入俞洄的耳。
他只听见那句：北都就多大点地。
是，北都才多大，有些人半年都遇不见，一碰见就叫他俞总。
真刺耳。
俞洄沉着脸一口喝完杯中的香槟。
翌日清晨。
池笙到杂志社时，还没几个人。
昨晚她忙到半夜三点，可算把稿子赶出来，在系统里提交给李主编。
池笙捂嘴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美式放桌上，她最害怕喝美式，太苦，可顶不住效果显著。
注意到隔壁桌的实习生一脸愁眉苦脸，池笙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假期没玩开心？”
“不是......池笙姐，你能帮我看看稿子吗？我不敢直接交给我编辑。”陶雪眉毛都快拧成了八字，这个萌，卖得略显失败。
池笙揉了揉眼，涩得难受，又抿了一口美式。
“带我的老师休假还没回来，我......我不太敢打扰她。”
池笙在心里仰天长叹，她也想长一张乔璇那样的御姐脸，可随时切换勿近模式。
放下包，池笙拉开椅子坐下，轻滑到实习生旁边，双眼盯着电脑屏幕，手握住鼠标轴滚动。
内容是关于一位基金经理的访谈。
陶雪眼珠一转，悄悄打量池笙。
其实刚来杂志社时，大概是很合眼缘，她十分想跟池笙做朋友。
池笙说话语调又柔又舒服，做什么事总是气定神闲，不八卦不扎堆，只专注做好工作。
奈何，池笙也只是看起来亲和，人并不算热情主动，还莫名有种说不清的疏离感，挺难接近。
“你是在写论文吗？”池笙眼尾轻弯，声音带笑。
陶雪收回视线，脸颊时发烫。
实则池笙笑是因为想起她自己刚进杂志社那会儿，正处年报发布高峰期，一天要分析整理十几个新闻发布会的参会稿，而她那时的编辑，脾气实在算不上好，她也很难熬。
池笙指向屏幕上的一段话。
“尽量从普通人的角度去梳理，虽然财经新闻受众较窄，但它毕竟是新闻，过多专业术语和复杂的数据会拉低普通读者的阅读体验。”
“可读性很重要。”陶雪接话。
“对。”池笙单手撑住下巴，眼睫轻眨，接着指出问题，“整体太啰嗦没重点，还有......”
“池笙啊。”李主编朝两人走来，“明天去采访一下明源建设的孙总，没问题吧？”
池笙笑意微敛：“明源？明天？这么急？”
杂志社内，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跑的条线，并且通常也有相接洽的公司，池笙之前并未接触过明源建设。
“对。”李主编笑了笑，“原本是林娅的采访，但她请假还没回来，咱们都一个组的嘛。”
池笙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快速分辨利弊后，轻说了声：“好。”
李主编眉眼微扬：“我让陶雪把采访提纲找给你。”
等李主编走开后，陶雪小声道：“这么突然的任务，你怎么接了。”
“明源和我昨天采访的俞盛集团有合作，多了解一下也挺好，就当......”池笙弯唇一下，“积累人脉吧。”
“你把明源的相关资料发我。”
“好。”
池笙过了一遍备忘录里最近的工作日程，因为《财新时刊》是长短结合的出稿模式，她还要策划一篇长稿，好在已经定下选题，估计这几天要忙到虚脱。
电脑右下方的微信图标突然开始闪动，池笙点开，是程总编的消息。
【程总编：来我办公室一趟。】
池笙刚一进办公室，程静视线离开电脑，上半身往椅背上一靠，静静看向她。
“怎么回事？如果你是做有关铂壹城项目的访谈，我觉得挺好，但这是他本人的专访，在个人经历方面的内容上还是比较欠缺。”
按理来说，稿子通常是主编先看，通过后再提交给总编查阅，她这边还没收到主编退回来的消息，怎么就直接被总编cue了。
池笙简单提了下昨天临时缩减时间的事。
“那就再约时间补做采访啊。”程静诧异地看了眼池笙，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她不是处理得挺好。
实则一个采访如果有机会分成两三次来做，那是最好不过，稿子的内容肯定充实。
池笙缓缓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满意，我已经发了邮件给俞盛公关部，想看看这两天能不能再补个采访，或者做电话采访。”
她提交稿子不过是想做两手准备而已。
好在前期进度她抓得紧，《财新时刊》是双周刊，还有时间。
程静点点头：“行，那你抓紧。”
上午10点，俞盛78层总裁办会议室。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办公桌上，空气里漂浮着的微小颗粒在光影线中变得清晰可见。
俞洄认真听着屏幕中的人做项目进度汇报，轮廓线条冷硬的俊脸在阳光下似乎都柔和了几分，手掌轻扣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
视频会议结束，俞洄神情一转，座椅转向窗外，若有所思。
丁铭站在一旁，报告着明后日的行程安排，他瞟了眼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板，也不知是谁又要遭殃。
“后天早上的开发会改让明总主持，晚上的晚宴让孟总去，我们飞海城一趟。”俞洄眸色沉静，“不通知海城那边。”
丁铭点头，表示明白，这是要搞突袭。收拾完桌上文件，正准备出去，想起刚才开会时收到的消息，他又转身回来。
“老板，公关部说《财新时刊》那边询问能否再做一次电话采访。”
“电话采访？”俞洄目光从文件上缓缓抬起，眼底划过一抹笑，丢开手中的签字笔，随后轻哼一声，“她想得美。”
“老板，什么？”丁铭没听清。
“她有你名片吗？”
“有的。”
“那就等她先联系你。”俞洄靠向座椅，下颌线微绷，“半个小时后，叫开发部一组上来做云州项目的分析报告。”
丁铭抱着文件向外走去，在心里先替开发部一组的同事们默哀一分钟，老板又要虐人了。
这或许就叫痛并快乐着，一边拿高奖金，一边舍命陪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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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跟着骤降，池笙摩擦了下手臂，快速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下躲雨。
等车期间，她满脑子都是俞洄那张玩味的脸。
正想得入迷时，冷不防被人叫了一声。
“笙笙。”
池笙闻声望去，是乔璇，正探身叫她上车。
池笙手搭在头顶，小跑几步上了车。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在这干嘛？”乔璇抽了两张纸递给池笙。
“做采访。”
池笙擦着头发，下意识指向不远处的俞盛大厦。
乔璇顺着她指尖方向看过去，回想起池笙在站台上发呆的样子，瞬间了然。
“去俞盛？采访俞洄？”
“嗯。”
“叙旧了吗？”
车往前挪了几步，乔璇回正方向盘。
“没。”池笙无奈叹笑，“他好像还有事，我连采访的时间都不够。”
乔璇转头，关注着池笙的神情：“他有什么变化吗？”
“好像黑了一点吧，其他的也没太注意。”池笙侧目看向车窗上的雨流，极小声地嘟囔一句：“凶巴巴的。”
池笙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一开始，她也以为俞洄知道采访的是她。
那确实像他会干的事，故意让她等那么久，又突然告知减时间，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跟俞洄对视的那一秒，她清楚捕捉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诧异。
下意识的反应总不会骗人。
他不知道去采访的是她，否则他惊讶什么。
不过是她多想了而已。
可她是哪里让他不快了吗？方才他的针对性简直不要太明显。
当初说要考北都大学的是他，一声不吭出国留学的也是他，倒好像是她跟他有什么仇怨一样。
她真的，从来都不懂俞洄这个人。
转念想到采访的内容，池笙轻揉太阳穴，头疼，今天又要熬大夜。
乔璇看向前方路况，忽而想起曲一宁昨晚的话，觉得好笑，看来还真成了黑月光。
“一会儿在路口把你放下，我拿了资料还得回律所加班，储物箱里有备用的伞。”
池笙对着乔璇抿唇浅笑：“嗯，你记得吃饭。”
乔璇并不爱笑，但此刻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媚：“好。”
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外是与风擦肩而过的呼啸声，车内却安静得没一点动静。
前排司机从车内后视镜悄悄看了眼俞洄。
俞洄正翻着手上的文件，看不出情绪。
刚才车中突然出现的那声“笨”，让他莫名一颤。
俞总这是在说他吗？怎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就因为他没及时插空？不应该啊。
越这样想，他越紧张，不再敢看后视镜。
一阵有规律的震动声传来，俞洄神色淡淡，接通电话。
“俞总，我开车过去的时候，看见有人把接池记者走了。”
“嗯。”
俞洄眸光微黯，接走了，是男朋友么。
挂断电话，俞洄继续关注手里的项目书，可脑中却控制不住地冒出池笙的模样。
这才五月，穿裙子也不会带个外套，不冷吗？看着要下雨还不知道借伞，采访的时候呛他不是很厉害吗？连个出租车都抢不到。
换作以前被他那样盯着看，脸早都不知道红成什么样，现在还真是厉害，面不改色。
刚才，他手指都已搭到车窗按键上，可转念想起她单删他微信的事，他又收回了手。
一个月前，某个饭局上，不知是谁提起采访的事，话匣子打开，他听见了那个本该陌生却又立马能从脑海中跑出来的名字。
“之前啊，我在飞机上遇见一个记者，她原本的采访被取消，然后立马买了头等舱的机票争取采访时间，机会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年轻人就该这样。”
“接着下飞机后，我见她又开心又愁眉苦脸，聊了两句，没想到这小孩还挺逗。”徐老接着道，“她说，这是她的第一个重量级采访，特别开心，但又有点心疼，因为机票不报销。”
霎时间，一桌人都笑起来。
徐老又说：“后来，我也给了她一次采访的机会，这孩子确实不错，虽然年纪小，但对金融、地产行业认识还算深刻，比同龄的记者要稍出众一些。”
话说到此，桌上的人精们都明白，这是挺欣赏的意思。
无论哪个圈子，就算有更知名的媒体，但行业内大佬们还是更愿选择常合作的媒体，本质上是一种互信关系。
即刻便有人问这记者是哪家的，叫什么。
“《财新时刊》，池笙。”
闻言，他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两秒，转而笑问道：“哪个笙？”
“池鱼思故渊的池，笙箫的笙。”徐老笑着回他。
方才徐老的一番话，似乎立刻变生动起来，在他脑中立刻有了清晰的画面。
原来是做了记者。
所以在《财新时刊》找人搭上线时，他难得没拒绝，却也没指名道姓要那个叫池笙的来采访。
他想看她会不会也主动争取这个机会。
可等来的是她一声又一声的“俞总，您......”。
胸口镀着的那团郁气久久挥散不去，俞洄深感他真是不长记性，自找罪受。
“俞总，到了。”
俞洄看向车外的别墅，眼中生出几分燥意，伸手调整领结，下车。
在谭家的酒会上，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俞洄脸上挂着假笑，心中却在暗讽：虚伪。
夜幕降临，俞洄找了个空溜到阳台上放风。
孟景平跟着俞洄走出来，递支香槟给他，问道：“听说今天下午，你家老爷子去找你麻烦了？”
“消息倒是传得挺快。”
杯中色泽明丽的香槟随着俞洄手腕的动作晃起一圈涟漪。
“你一回来就动人家蛋糕，俞盛董事会多少人巴不得看你栽，尤其是你大伯，自然给你到处宣传。”
俞洄轻嗤，显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孟景平笑着摇头：“不过你还得谢谢你大伯，要不是他，你还回不来。”
当初，俞洄一毕业，被他大伯俞文荣使绊子，派去管理在阿尔及利亚的磷矿。
不过俞文荣没高兴太久，他澳洲操盘的地产项目投资失误后，导致俞盛集团去年的净利润几乎腰斩。
俞老爷子一生气，直接让俞洄回国进总部，明晃晃的分权。
俞洄回国半年内便把俞盛六年前错失的铂壹城项目重新拿下，让俞盛一跃成为该项目最大股东。
俞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直说俞洄有他年轻时的风范，阔气放权。至此，俞洄成功进入集团运营线，拿到南区管理权。
俞洄这人，特记仇，有来有往，刚一上任立马开掉不少俞文荣的人。
而董事会那群老派，也给俞洄施加了不少压力。可俞洄就像个刺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接强势插手海城峪景湾项目。
峪景湾是俞文荣铺垫了好几年的心血，就指着靠其打个漂亮翻身仗，把俞洄从集团里挤出去。
俞洄疏懒地靠在欧式阳台石柱上，漫不经心晃着酒杯，语气霸道：“峪景湾除非我不要，否则他想都别想。”
“那你家老爷子来做什么？”
“搅......”
俞洄收了音，半阖着眼，这个词适用，四舍五入不等于骂他自己。
他想起下午会议室里，俞文荣胡搅蛮缠那个样儿就好笑，直说他不择手段，没点规矩，是个项目就要抢。
他当即笑场，都这么久还看不清，他俞洄像是讲规矩的人？
“老爷子不会管的。”俞洄垂眸望着杯中流光溢彩的液体，缓缓说出口，“他就喜欢看我们斗。”
“你大伯没什么战斗力，麻烦的是那位。”孟景平轻挑眉。
俞洄眸子里内敛的锋芒隐现，声线稍紧：“他最近有什么动作？”
“放心，我盯着呢。”
俞洄侧过身，望着浓郁的夜色，目光微沉：“你回国时间也不短，有没有遇见什么...熟人？”
孟景平一直在帮他做事，比他晚回国几个月，现在是俞盛资本的股权投资业务线总监。
“北都就多大点地，我还遇见了不少，你记得那个化学课代表吗？在嵘信做基金经理，我想把他挖过来......”
孟景平随后的话，都没入俞洄的耳。
他只听见那句：北都就多大点地。
是，北都才多大，有些人半年都遇不见，一碰见就叫他俞总。
真刺耳。
俞洄沉着脸一口喝完杯中的香槟。
翌日清晨。
池笙到杂志社时，还没几个人。
昨晚她忙到半夜三点，可算把稿子赶出来，在系统里提交给李主编。
池笙捂嘴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美式放桌上，她最害怕喝美式，太苦，可顶不住效果显著。
注意到隔壁桌的实习生一脸愁眉苦脸，池笙顺嘴问了一句：“怎么了，假期没玩开心？”
“不是......池笙姐，你能帮我看看稿子吗？我不敢直接交给我编辑。”陶雪眉毛都快拧成了八字，这个萌，卖得略显失败。
池笙揉了揉眼，涩得难受，又抿了一口美式。
“带我的老师休假还没回来，我......我不太敢打扰她。”
池笙在心里仰天长叹，她也想长一张乔璇那样的御姐脸，可随时切换勿近模式。
放下包，池笙拉开椅子坐下，轻滑到实习生旁边，双眼盯着电脑屏幕，手握住鼠标轴滚动。
内容是关于一位基金经理的访谈。
陶雪眼珠一转，悄悄打量池笙。
其实刚来杂志社时，大概是很合眼缘，她十分想跟池笙做朋友。
池笙说话语调又柔又舒服，做什么事总是气定神闲，不八卦不扎堆，只专注做好工作。
奈何，池笙也只是看起来亲和，人并不算热情主动，还莫名有种说不清的疏离感，挺难接近。
“你是在写论文吗？”池笙眼尾轻弯，声音带笑。
陶雪收回视线，脸颊时发烫。
实则池笙笑是因为想起她自己刚进杂志社那会儿，正处年报发布高峰期，一天要分析整理十几个新闻发布会的参会稿，而她那时的编辑，脾气实在算不上好，她也很难熬。
池笙指向屏幕上的一段话。
“尽量从普通人的角度去梳理，虽然财经新闻受众较窄，但它毕竟是新闻，过多专业术语和复杂的数据会拉低普通读者的阅读体验。”
“可读性很重要。”陶雪接话。
“对。”池笙单手撑住下巴，眼睫轻眨，接着指出问题，“整体太啰嗦没重点，还有......”
“池笙啊。”李主编朝两人走来，“明天去采访一下明源建设的孙总，没问题吧？”
池笙笑意微敛：“明源？明天？这么急？”
杂志社内，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跑的条线，并且通常也有相接洽的公司，池笙之前并未接触过明源建设。
“对。”李主编笑了笑，“原本是林娅的采访，但她请假还没回来，咱们都一个组的嘛。”
池笙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快速分辨利弊后，轻说了声：“好。”
李主编眉眼微扬：“我让陶雪把采访提纲找给你。”
等李主编走开后，陶雪小声道：“这么突然的任务，你怎么接了。”
“明源和我昨天采访的俞盛集团有合作，多了解一下也挺好，就当......”池笙弯唇一下，“积累人脉吧。”
“你把明源的相关资料发我。”
“好。”
池笙过了一遍备忘录里最近的工作日程，因为《财新时刊》是长短结合的出稿模式，她还要策划一篇长稿，好在已经定下选题，估计这几天要忙到虚脱。
电脑右下方的微信图标突然开始闪动，池笙点开，是程总编的消息。
【程总编：来我办公室一趟。】
池笙刚一进办公室，程静视线离开电脑，上半身往椅背上一靠，静静看向她。
“怎么回事？如果你是做有关铂壹城项目的访谈，我觉得挺好，但这是他本人的专访，在个人经历方面的内容上还是比较欠缺。”
按理来说，稿子通常是主编先看，通过后再提交给总编查阅，她这边还没收到主编退回来的消息，怎么就直接被总编cue了。
池笙简单提了下昨天临时缩减时间的事。
“那就再约时间补做采访啊。”程静诧异地看了眼池笙，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她不是处理得挺好。
实则一个采访如果有机会分成两三次来做，那是最好不过，稿子的内容肯定充实。
池笙缓缓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满意，我已经发了邮件给俞盛公关部，想看看这两天能不能再补个采访，或者做电话采访。”
她提交稿子不过是想做两手准备而已。
好在前期进度她抓得紧，《财新时刊》是双周刊，还有时间。
程静点点头：“行，那你抓紧。”
上午10点，俞盛78层总裁办会议室。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办公桌上，空气里漂浮着的微小颗粒在光影线中变得清晰可见。
俞洄认真听着屏幕中的人做项目进度汇报，轮廓线条冷硬的俊脸在阳光下似乎都柔和了几分，手掌轻扣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
视频会议结束，俞洄神情一转，座椅转向窗外，若有所思。
丁铭站在一旁，报告着明后日的行程安排，他瞟了眼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板，也不知是谁又要遭殃。
“后天早上的开发会改让明总主持，晚上的晚宴让孟总去，我们飞海城一趟。”俞洄眸色沉静，“不通知海城那边。”
丁铭点头，表示明白，这是要搞突袭。收拾完桌上文件，正准备出去，想起刚才开会时收到的消息，他又转身回来。
“老板，公关部说《财新时刊》那边询问能否再做一次电话采访。”
“电话采访？”俞洄目光从文件上缓缓抬起，眼底划过一抹笑，丢开手中的签字笔，随后轻哼一声，“她想得美。”
“老板，什么？”丁铭没听清。
“她有你名片吗？”
“有的。”
“那就等她先联系你。”俞洄靠向座椅，下颌线微绷，“半个小时后，叫开发部一组上来做云州项目的分析报告。”
丁铭抱着文件向外走去，在心里先替开发部一组的同事们默哀一分钟，老板又要虐人了。
这或许就叫痛并快乐着，一边拿高奖金，一边舍命陪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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