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昨日旧梦
梦境浮浮沉沉、光怪陆离，有许多乱晃的光束在叶琦川的脑海中划过，许多不成形的画面快速闪过但又让人抓不住重点，纷乱的光点让她无法安然沉睡，疲惫伴随着潮湿黏腻的黑暗又抓着她不让她彻底醒来。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叶琦川才猛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毫无刚睡醒的迷蒙。
看了眼屏幕上的人名，她也顾不上被吵醒的头疼，直起身接通电话：“雅楠，怎么了？”
“琦川，你起了吗？抱歉打扰你休假，”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晨锐的案子可能出了点问题，周律让我们现在去所里开会。”
“行，一个小时之后所里碰面。”叶琦川也没有问具体出了什么事，掀开被子迅速起床。
如果是小事，张雅楠不会大清早特意给她打电话，如果是大问题，一句两句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不如见面再谈。
时间紧迫，叶琦川洗了个战斗澡，冲去一身的黏腻，即便昨晚休息得并不好，短暂的休假被打断之后，她也能迅速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
她的动作很快，洗漱之后简单化了个淡妆，在收拾电脑材料的间隙还给自己热了两片吐司，她容易低血糖，不能不吃早饭。
换上通勤装，手臂弯搭着大衣，拿上沉重的电脑包，嘴里咬着吐司，就冲下楼去开车。等车开到律所地下停车场，碰到同样刚到的张雅楠。
“怎么回事？”叶琦川开门见山。
张雅楠手里拿着咖啡，趁着等电梯的间隙猛灌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晨锐旗下一个子公司有一笔工程款项没结，工人带头闹事，当时场面很混乱，有人受伤进医院了。”
“严重吗？”叶琦川眉头皱起。
“进了ICU，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张雅楠说着忍不住捏了捏自己揪紧的眉心，“现在对方抓着不放，要走刑事程序。我真的是不懂晨锐那帮人干什么吃的？这种关头还敢闹出事情来，是真的想破产吗？”张雅楠有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晨锐这个案子咱们从年初忙到现在，我都一个多月没休假了，每天就靠咖啡续命，要是因为刑事流程拖延重整的进程，咱们之前两个多月就都白忙活了……”张雅楠的声音疲惫又绝望。
“先别担心，”叶琦川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温声安慰，“周律怎么说？”
“周律在电话里也没多说，只是让我通知你来开会，估计要亲自去一趟北城。”电梯很快升上第十六层。
这个时候所里人还不多，非诉律师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有案子的时候不分昼夜，没事情的时候也不强制按点打卡，叶琦川和张雅楠直奔会议室。
晨锐破产重整的案子从去年下半年起，他们团队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今年年初进入正式流程，两个多月的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原本就快进入最后的程序，眼看就要结案，大家终于松下来。
叶琦川因为春节没有休年假，而比同组的其他同事早休息几天，没想到只过了两天假期，就又出了新问题。
周律虽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还是尽力安慰众人：“大家也别太担心，暂时已经拜托北城分所的同事先去稳定情况。晨锐总公司这边的事务先别停，做好两手准备，我会去一趟北城了解情况。”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大家都很累。收拾资料的间隙，周律点名，“琦川，雅楠，等下会议结束，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下午跟我去一趟北城。”
“好。”叶琦川点头答应。即便她很少会接北城的外派，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自然不会推拒。
火速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叶琦川给三人加急定了下午飞北城的航班。张雅楠一脸疲惫，上了飞机倒头就睡，叶琦川作为唯一休息了两天的人正在抓紧时间看北城分所那边传来的资料。
只是周律坐在那里忧心忡忡地不知在想什么。
“周律，您别担心，安抚好受害者家人，只要对方不起诉，应该不会耽误总公司那边的重整。”叶琦川看着资料冷静分析，“只是要查清北城分公司那边为什么会有工程款没有发，这本来些钱应该在二月初就已经拨了过去的……”
“嗯，我没事，这些事情肯定是要弄清楚的。”周博远闻声回过神来，朝叶琦川勉强笑了一下，“你也先休息一会儿吧，休假没几天又把你叫了回来……”
“我还好，您先休息吧。”两人没有说几句，就恢复了安静。
江城到北城的路程并不长，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很快就过去，张雅楠睡了一小会儿恢复了一点精神，拉着叶琦川分析情况，商量等会儿优先解决的事项，而周律全程一反常态的沉默。
三人走出安检，打算叫车，只是当叶琦川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剪裁极好的深黑色三件套，笔笔直直地站在不远处时，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接什么人的吗？看到自己了吗？自己是不是应该避一避？
许多想法涌上心头，让叶琦川顿在原地。
“琦川，你怎么了？”张雅楠率先发现了她的异样。叶琦川今天上午听到晨锐的问题都没有变过脸色，反而沉着冷静地安慰她，现在却脸色煞白，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黎管家似乎看见了叶琦川等人，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连鬓边微微发白的头发都梳得及其整齐，直直地往这边走。
“周律？”叶琦川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
周博远脸色有些难看，充满歉意地看着她：“琦川，抱歉，所里的工作你先放一放吧，你家里长辈想见你。”
居然是这样……
叶琦川的手握紧了拉杆箱，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跟在黎管家身后的车队，车上下来许多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壮汉，极具压迫感。似乎如果她现在敢掉头跑走，立马会有人将她压上车。
让人把她骗到北城来。
这简直……太荒谬了。
慈眉善目的黎管家已经走到了叶琦川的跟前，恭敬地弯腰：“大小姐。”
唯一不清楚状况的张雅楠满脸迷惑：“琦川？周律？你们……”
叶琦川还戴着防蓝光的平光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闭了闭，掩藏了一部分真实情绪，沉默良久才开口，嗓音艰涩：“黎叔叔，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家主想见您，特地让我来机场接您。”黎管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缓慢，仿佛是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叶琦川脸色难看，“一定要去吗？”
“是的。”
三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周博远先开口：“琦川，所里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有我和雅楠可以解决，你先回家吧。”
叶琦川站在那里静默了很久，但也有可能没那么久。只是在场的人都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
终于，她抬手摘下自己常戴的那副无框眼镜放进大衣口袋，随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走吧。”她对黎管家说，平稳的嗓音中听不出情绪。手肘轻轻用力，小小的拉杆箱就跟着她的脚步滚动向前。
叶琦川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北城，工作了两年，当初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成熟了许多，少时便昳丽初现的脸彻底长开，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淡漠，生生将美艳的气质压了下来。
她的眼窝很深，比常人浓密的眼睫毛看着像是化了黑色眼线，没什么情绪的时候，黑色的瞳孔隐去了仅有的一点光，沉沉的，像是无星无月的夜空。
摘下眼镜后，在客户面前温和可亲的小叶律师，几乎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变得不好接近，却让黎管家感到熟悉。
毕竟大小姐之前在叶家就不怎么喜欢搭理人。
叶琦川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尽管曾经在北城生活了十多年，这座城市对于她来说还是那么陌生。
林立的高楼、穿着鲜亮的白领，随处可见的豪车，这座城市虽然不像江城那样纸醉金迷，但其繁华依旧惑人心神，让无数人为了留在这里半生奔波。
这里每天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人来人往、花谢花开，一季又一季，城市前进发展的步伐不会为任何一个渺小的个体停留，她也永远不会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几分钟之前的自己还在和同事讨论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就坐上了回家的车，前面后面都坐着防止她逃跑的彪形大汉。
仿佛在江城的数年都是一场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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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叶琦川才猛然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毫无刚睡醒的迷蒙。
看了眼屏幕上的人名，她也顾不上被吵醒的头疼，直起身接通电话：“雅楠，怎么了？”
“琦川，你起了吗？抱歉打扰你休假，”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晨锐的案子可能出了点问题，周律让我们现在去所里开会。”
“行，一个小时之后所里碰面。”叶琦川也没有问具体出了什么事，掀开被子迅速起床。
如果是小事，张雅楠不会大清早特意给她打电话，如果是大问题，一句两句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不如见面再谈。
时间紧迫，叶琦川洗了个战斗澡，冲去一身的黏腻，即便昨晚休息得并不好，短暂的休假被打断之后，她也能迅速恢复正常的工作状态。
她的动作很快，洗漱之后简单化了个淡妆，在收拾电脑材料的间隙还给自己热了两片吐司，她容易低血糖，不能不吃早饭。
换上通勤装，手臂弯搭着大衣，拿上沉重的电脑包，嘴里咬着吐司，就冲下楼去开车。等车开到律所地下停车场，碰到同样刚到的张雅楠。
“怎么回事？”叶琦川开门见山。
张雅楠手里拿着咖啡，趁着等电梯的间隙猛灌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晨锐旗下一个子公司有一笔工程款项没结，工人带头闹事，当时场面很混乱，有人受伤进医院了。”
“严重吗？”叶琦川眉头皱起。
“进了ICU，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张雅楠说着忍不住捏了捏自己揪紧的眉心，“现在对方抓着不放，要走刑事程序。我真的是不懂晨锐那帮人干什么吃的？这种关头还敢闹出事情来，是真的想破产吗？”张雅楠有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晨锐这个案子咱们从年初忙到现在，我都一个多月没休假了，每天就靠咖啡续命，要是因为刑事流程拖延重整的进程，咱们之前两个多月就都白忙活了……”张雅楠的声音疲惫又绝望。
“先别担心，”叶琦川拍了拍同事的肩膀，温声安慰，“周律怎么说？”
“周律在电话里也没多说，只是让我通知你来开会，估计要亲自去一趟北城。”电梯很快升上第十六层。
这个时候所里人还不多，非诉律师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有案子的时候不分昼夜，没事情的时候也不强制按点打卡，叶琦川和张雅楠直奔会议室。
晨锐破产重整的案子从去年下半年起，他们团队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今年年初进入正式流程，两个多月的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原本就快进入最后的程序，眼看就要结案，大家终于松下来。
叶琦川因为春节没有休年假，而比同组的其他同事早休息几天，没想到只过了两天假期，就又出了新问题。
周律虽然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还是尽力安慰众人：“大家也别太担心，暂时已经拜托北城分所的同事先去稳定情况。晨锐总公司这边的事务先别停，做好两手准备，我会去一趟北城了解情况。”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大家都很累。收拾资料的间隙，周律点名，“琦川，雅楠，等下会议结束，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下午跟我去一趟北城。”
“好。”叶琦川点头答应。即便她很少会接北城的外派，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她自然不会推拒。
火速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叶琦川给三人加急定了下午飞北城的航班。张雅楠一脸疲惫，上了飞机倒头就睡，叶琦川作为唯一休息了两天的人正在抓紧时间看北城分所那边传来的资料。
只是周律坐在那里忧心忡忡地不知在想什么。
“周律，您别担心，安抚好受害者家人，只要对方不起诉，应该不会耽误总公司那边的重整。”叶琦川看着资料冷静分析，“只是要查清北城分公司那边为什么会有工程款没有发，这本来些钱应该在二月初就已经拨了过去的……”
“嗯，我没事，这些事情肯定是要弄清楚的。”周博远闻声回过神来，朝叶琦川勉强笑了一下，“你也先休息一会儿吧，休假没几天又把你叫了回来……”
“我还好，您先休息吧。”两人没有说几句，就恢复了安静。
江城到北城的路程并不长，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很快就过去，张雅楠睡了一小会儿恢复了一点精神，拉着叶琦川分析情况，商量等会儿优先解决的事项，而周律全程一反常态的沉默。
三人走出安检，打算叫车，只是当叶琦川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剪裁极好的深黑色三件套，笔笔直直地站在不远处时，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接什么人的吗？看到自己了吗？自己是不是应该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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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川，你怎么了？”张雅楠率先发现了她的异样。叶琦川今天上午听到晨锐的问题都没有变过脸色，反而沉着冷静地安慰她，现在却脸色煞白，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黎管家似乎看见了叶琦川等人，脸上带着标准的笑容，连鬓边微微发白的头发都梳得及其整齐，直直地往这边走。
“周律？”叶琦川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
周博远脸色有些难看，充满歉意地看着她：“琦川，抱歉，所里的工作你先放一放吧，你家里长辈想见你。”
居然是这样……
叶琦川的手握紧了拉杆箱，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跟在黎管家身后的车队，车上下来许多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的壮汉，极具压迫感。似乎如果她现在敢掉头跑走，立马会有人将她压上车。
让人把她骗到北城来。
这简直……太荒谬了。
慈眉善目的黎管家已经走到了叶琦川的跟前，恭敬地弯腰：“大小姐。”
唯一不清楚状况的张雅楠满脸迷惑：“琦川？周律？你们……”
叶琦川还戴着防蓝光的平光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闭了闭，掩藏了一部分真实情绪，沉默良久才开口，嗓音艰涩：“黎叔叔，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家主想见您，特地让我来机场接您。”黎管家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缓慢，仿佛是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家常话。
叶琦川脸色难看，“一定要去吗？”
“是的。”
三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周博远先开口：“琦川，所里的工作你不用担心，有我和雅楠可以解决，你先回家吧。”
叶琦川站在那里静默了很久，但也有可能没那么久。只是在场的人都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慢。
终于，她抬手摘下自己常戴的那副无框眼镜放进大衣口袋，随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似乎已经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走吧。”她对黎管家说，平稳的嗓音中听不出情绪。手肘轻轻用力，小小的拉杆箱就跟着她的脚步滚动向前。
叶琦川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北城，工作了两年，当初还有些稚嫩的小姑娘成熟了许多，少时便昳丽初现的脸彻底长开，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淡漠，生生将美艳的气质压了下来。
她的眼窝很深，比常人浓密的眼睫毛看着像是化了黑色眼线，没什么情绪的时候，黑色的瞳孔隐去了仅有的一点光，沉沉的，像是无星无月的夜空。
摘下眼镜后，在客户面前温和可亲的小叶律师，几乎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变得不好接近，却让黎管家感到熟悉。
毕竟大小姐之前在叶家就不怎么喜欢搭理人。
叶琦川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尽管曾经在北城生活了十多年，这座城市对于她来说还是那么陌生。
林立的高楼、穿着鲜亮的白领，随处可见的豪车，这座城市虽然不像江城那样纸醉金迷，但其繁华依旧惑人心神，让无数人为了留在这里半生奔波。
这里每天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人来人往、花谢花开，一季又一季，城市前进发展的步伐不会为任何一个渺小的个体停留，她也永远不会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几分钟之前的自己还在和同事讨论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就坐上了回家的车，前面后面都坐着防止她逃跑的彪形大汉。
仿佛在江城的数年都是一场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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